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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医助手
清晨的第一道阳光洒在701病区的走廊时,我站在病房门前的观察窗,可以看到20岁的小乐正坐在床头柜边上,专注地写下满满一页纸的字。这是她每天雷打不动的"晨间仪式",也是我们两年护理旅程开始的起点。
2023年的春天,我第一次见到18岁的小乐。她瘦瘦小小,留着利落的短发,脸上星星点点的血迹,蜷缩角落,低着头,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反应。当我试图靠近她,轻声打招呼时,她没有任何回应,仿佛我是一个不存在的透明人。
"小乐,我是黄护士。"我蹲下身,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。回应我的是一阵刺耳的尖叫和想要发起攻击的动作,但更让我揪心的是她眼中那种小兽般的惊恐与无助。
在接下来的日子里,我像破译密码一样观察着小乐的一举一动。发现她喜欢写字,会盯着墙上的健康宣教栏看很久;会时刻关注护士口袋里的笔和护士站台面的A4纸;喜欢一切彩色的东西,拿彩笔画出自己喜欢的事物,她的画法与众不同,固执地从纸张中间中心向外扩散,填色时不允许一丝颜色溢出边界;听到欢快的音乐时她会手脚并用,跳着笨拙的舞蹈;注意到她躁动的时候会用头乱撞;还发现她每次情绪不稳定时都会不自觉地用手抓自己的脸颊,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出现攻击身边人的行为。 随着时间推移,我们发展出一套独特的沟通方式。小乐学会了用图画表达基本需求,用不同颜色的线条表示情绪状态。红色代表疼痛,蓝色代表害怕,绿色则代表开心。每次她用绿色线条时,我都会和她一起搭建"快乐城堡"作为奖励。 上班期间,每天下午我会拉着她来到活动室,安排她喜欢的写字课程。我们买了临摹本,让她可以静心写字,还设置了语言训练课程。自闭症患者的语言重建就像在沙漠里种树,需要先找到地下水源。我发现小乐对电子音效异常敏感,于是将训练拆解成游戏关卡:发"啊"音就能点亮彩虹灯,说对单词可以触发玩具火车的鸣笛。我们制定了沟通本,内页分别贴着带芯片的图片卡:按"饿"的卡片会播放我录制的"想吃什么",点"疼"的卡片则显示出身体部位示意图。 在照护小乐2年的过程中,我也遇到了许多困难和挫折。有时候,她会突然情绪爆发,大声尖叫,甚至会做出一些伤害自己的行为。每当这个时候,我对她充满了心疼。但我知道,她并不是故意的,她只是无法用正常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情绪。我会第一时间牵住她的手,用手心的温度给予她安全感,同时轻声地安慰她,直到她的情绪慢慢平复。每一次度过这样的危机,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更加紧密一分。 但即使如此,我仍不能够完整地靠近她。我的心里有些失落,但我知道,我不能放弃。转折出现在我需要进行为期四个月的外院进修,出发前,我与小乐做了短暂的告别。她似乎懂了,也可能没懂。 在我离开后的半个月,小乐总是站在护士站不肯离开,呆呆地望着护士站,像是等待着什么。每次护士站的门一打开,她总是眼神一闪,充满期待的样子,而后又失望地低头。 “黄……哪?”“黄护士出去学习了,很快就能回来。”听完,小乐走了。过了几天,“黄……来?” 话里满是热切的想念。 “小乐,你来。”其中一位护士接通了我的视频,“小乐,你把白纸拿来,你可以在白纸上每天写1个字,写了拿来护士站,让她们帮你记录,写到第120个字的时候,我就回来了。”小乐可能听懂了,也可能没听懂,但不重要,因为她拿着白纸笑着走了。 那天我趁着休假,回到病区,小乐第一眼便看见了我。她拥向了我,她的笑声像一串摇响的风铃,清亮又脆耳。那一刻,我感动得热泪盈眶,我知道,在这段与星相伴的旅程中,我们已经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。这一路走来,我想我一定对她是特别的存在。